第167章 我们，曾经是军人
“李兄，那是什么？一只蝙蝠……还是半只蝙蝠？”
转身看向身后的李如石，孔雀很希望自己的同伴能告诉他，他刚才没有看错。
然而李如石却是连连摇头，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管刚才飞过他们头顶的是什么玩意，那东西都是惊世骇俗的，因为刚才那个生物只有一只翅膀。
就凭着那一只单翅，它却能飞得如此之疾，而且还能在空中急停，将把那包裹准确投到第2座桥的桥头。
看着前方的那个包裹，再看看依旧停在西北方的那个小小身影，孔雀却不再急着过去了。
慢慢转过身，孔雀看向了东北边的那座桥。
也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边也应该会有一些动静才对。
在入夜之后，阿卡姆小镇上就更加冷清。街上虽有路灯，但却绝无行人，因此整个镇都寂静得可怕。
也是因为如此，当有什么东西分开密斯卡托尼克河的水面，探出那颗畸形的头颅时，那分水声就相当清晰。
对于这边两个人类的凝视，河中那黑黢黢的东西却不闪不避。
稍稍靠近河岸后，它就冲着孔雀张开大嘴。
“哇！”
随着一声应该是干呕的声音，一个什么东西就被吐到了岸上，位置恰好就在东北方的那座桥头。
做完这件事后，还未完全展露真身的东西向水中一沉，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趣……李兄，走，我们去看看。”
依次看过那三座小桥，孔雀却是首先走向有水怪出现的西北方，而李如石则是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这是？”
在看到水怪吐到岸上的东西后，李如石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孔雀则是面无表情。
不管刚才从河里爬出来的是什么生物，被它吐出来的东西都不可能有什么好味。
那股酸臭味已经逼得李如石连连揉搓自己的鼻子，可是孔雀却蹲下身，凑近了细细看了很久。
终于看完后，孔雀和李如石来到正北方的那座桥前。
弯腰捡起被那单翅蝙蝠送来的小纸箱，孔雀三把两把扯掉上面的胶带，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又默默地看了数十秒后，他将那东西放进口袋，然后转头看向西北方的那座桥。
之前那里一直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可现在那个小人儿却不见了，想着那里仅有一只小书包。
走过去捡起那只书包，孔雀轻轻拍打着上面的灰尘。下个瞬间他就突然一脚，狠狠踹在身边那棵行道树上。
那棵树也是直径超过10厘米的中等苗木，孔雀这一脚竟然生生将其踹断了。
看着这一幕，李如石的眼角就情不自禁地抽了起来。
“李兄，河里的怪物送来了一双鞋，天上的蝙蝠则是丢下来一把刀，而那个最先出现的鬼玩意留下了这个书包。
这些都是琥珀身上的东西，看来那些人是在逼我做个选择题呀。”
“孔雀，你能确定这些都是琥珀的吗？”
“那是当然。这个书包是琥珀从夜之城里带出来的，这双鞋是竹村在梅耶堡买的，这把刀是我亲自磨的。
绑架琥珀的人花了那么多心思，把我引到了这里。
我原本以为接下来无非就是轰轰烈烈打一场，活着的通吃，死了的就输个干干净净。
可是我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要3选1呀。”
“孔雀，这也许是好事，这说明那些绑架者内部并不团结。”
“也许吧，所以他们把选择权留给了我。”
“那你打算怎么选？”
“怎么选？我为什么要选？
我当然是都不选。因为我不管选哪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必将走入那些杂种布下的陷阱。”
“那你就不选，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李兄，我们恐怕没有时间了，那些可都是杂种啊。
如果我不做任何选择，那我想接下来他们就会给我送手指和耳朵。
所以我说不选，其实也只是一句气话，我不得不选。
不过我想他们应该还有容忍一个晚上的耐心，至少今晚那些东西还不会着急。”
“孔雀，我的人随时都能配合你行动。”
“我知道，这次正是麻烦你们了。
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我还没有。
不瞒你说，我现在很慌，我得想办法重新找回勇气才行。”
“孔雀，你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遇到这种状况，你感到恐惧，这是正常的，这不丢人。我也不瞒你，此刻我心中也是完全没有底。
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吩咐吧。”
“想要壮胆，当然是喝酒了，不过却不是你我二人喝。
陪我去见个人吧，我心中有些问题，想要问那个人。等我问清楚了，也许就不会只想着如何逃出阿卡姆。”
一边这样轻声讪笑着，孔雀和李如石回了他们的房间。
将之前在维斯特酒馆买的那瓶伏特加放入口袋后，他又到处寻找酒杯。
老马旅馆的客房里只有几只纸杯吗，这让孔雀很不满意。于是他去找老板，讨要了一大块冰。
“走吧，李兄，一会儿可能要麻烦你做翻译。”
当孔雀这么说的时候，他们已经重回阿卡姆的街上。
此时的孔雀兴致又高了起来，就像是要急着去赴老友的宴请，而李如石却更加沉默。
顺着脚下的石径，孔雀把李如石带到一个窝棚前。
阿卡姆镇上的房屋老旧破败，但大致总有个房屋的样子，这个窝棚却是比那些尖顶棚子更为凄惨。
它就是用几块彩钢板围起来的一个小小四方块，几块长短不齐的木板再加上破烂的塑料布，就是这个窝棚的顶。
在夜风的吹拂下，那些塑料布哗哗乱响。由此也能知道，这个比移动公厕还要粗陋的盒子究竟能挡多少风雨。
这样的窝棚自然就没有正经的门，所以孔雀面前的只是一块装着铰链的木板。
虽说如此，孔雀却是郑重其事地举手，在那块木板上轻扣几下。
“叩叩！叩叩！”
一连敲了十几下，里面这才有了回音。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听着那明显带有舌音的古怪英语，孔雀脸上的笑意却是更甚。
这道不是门的门明明只要一推就能开，但他却还是很有耐心地敲个不停。
只要里面的主人不出来应门，他就准备一直敲下去。
又连续叩了二三十下后，那片破木板终于被拉开，然后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
一个人若是常年不洗澡不换衣服，身上又有伤，而那些伤口还已经溃烂，他的住所里就会充斥着这种味道。
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气味，以李如石的涵养，他都不禁转过脑袋，稍稍避开一些，可是孔雀脸上的笑容却比之前还要灿烂。
“达瓦里希，哈拉秀！”
一边用自己唯一知道的两个俄语单词和老头打招呼，孔雀一边向那老头挥手。
这老人就是此前在维斯特酒馆被人胖揍的那个，孔雀见到他最后进了这个窝棚，所以现在才会很容易就找到这里。
“你有病吗？你想干什么！”
没有理睬孔雀的问候，那老人却是瞪着眼睛，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我没病，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看着这个被女酒保称为小偷，骗子和无赖的老头，孔雀笑得很开心。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就掏出那瓶伏特加晃了晃。
在买这瓶酒时，孔雀特意要了这里最贵的那瓶。
这瓶伏特加的生产日期虽然仍然是在三战后，但这却是相当难得的酿造酒，绝非用工业酒精调配的烂货。
才看到那瓶伏特加，老人原本昏暗的双眼顿时就亮了起来。
“你来进来吧！”
一边这么说，他就一边后退，为两位客人让出一些空间。
在打开门让夜风吹了一会儿后，这个窝棚里的污浊之气倒是被排了个干净。
所以当李如石走进去时，他的鼻子虽然还有些发痒，但却总算没有打喷嚏。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我很想喝酒，不过喝酒就得找一个懂酒的人。
我看着阿卡姆镇上，也只有你懂伏特加，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在容纳了三个成年人之后，这个窝棚就几乎被塞满了。当李如石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时，孔雀已经说出他的来意。
这是个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借口，但那老头却并不在意。他只是开始咕哝，因为他这里没有酒杯。
“你没有？我有啊！我带了。”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孔雀很豪气的将伏特加墩在那张小桌上，然后他把那硬邦邦的冰块也放了上去。
伸手拔出了蝎子的毒刺，孔雀示意老头不要着急。
他的这把刀是多功能的军刀，它的正面是开刃的刀身，背面是可以切割的锯齿，手柄末端还有一个锥形的打击头。
这是近战的利器，但现在它却被用来凿冰。
“啪啪！”
先用锯齿将那冰块划出横二竖二两条杠后，孔雀就用锥形的打击头用力一击，那整块的冰也就就裂成了6个立方体。
伸手拿起第1个冰块，孔雀开始用军刀掏中间部分的冰块。
他一刺一刮一旋，一个晶莹的冰酒杯便出现在桌上。
依葫芦画瓢得重复几次之后，这桌上便有了6只亮闪闪的酒杯。
“你果然是懂伏特加的！你怎么称呼？这个饮法一般人都不知道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看着孔雀将澄澈如水的烈酒倒入这些冰酒杯，阿卡姆的骗子，小偷加无赖却是鼓掌大笑。
在此之前，他的眼神一直都没离开那瓶酒。可现在，他终于看向了孔雀。
“我是一个游荡者，属于一个小小的游荡家族。
我们那个家族里有个俄罗斯籍的老兵，这种喝伏特加的法子就是他教我的。
他说这样既能保证伏特加的足够甘洌，却又不会因为加了冰而降低烈度。
这么喝伏特加时，就必须一口一杯，绝不能浅尝辄止，所以这是只有勇士才能接受的挑战。
我叫孔雀，不知你怎么称呼？”
“孔雀，我是鲍里斯，彼得罗维奇-斯拉夫斯基-鲍里斯。”
互相介绍过名字之后，孔雀分别将伏特加推给鲍里斯和李如石，然后他举起自己的冰酒杯。
“让我们敬这该死的世道！”
这样的祝酒词让李如石和鲍里斯都深有同感，于是大家低声附和着，一起举起了手中的酒。
虽然孔雀介绍了这种伏特加的正确喝法，但他本人和李如石都只是用嘴唇碰了碰。
也只有鲍里斯，才将那看似如水，但其实却如烈火般的纯净液体一口干了下去。
这种烈度的伏特加是可以用打火机直接点燃的，可是对于鲍里斯来说，他脸上出现的却是迷醉般的快乐。
“孔雀先生，这真是一瓶好酒。
咱们有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是对我有什么企图，那你恐怕会失望。
我什么都没有，全阿卡姆镇都知道，我是个骗子无赖加小偷。”
“没事，鲍里斯，你就踏踏实实继续喝，我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不怕你笑话，明天我要去做某件事，可是我现在心中没有底。
我原本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你猜怎么着？刚才我却居然腿软了。
所以我想找个人好好喝一杯，看看是否能找回我的勇气。”
“随你的便！只要你有酒，我就可以陪你聊到死。”
接过孔雀推来的第2杯酒，鲍里斯再次将其全都吞下肚。
“痛快！”
当这老头将冰块酒杯墩到桌上的时候，他发出了快意的呼号。
虽说才是第二杯，但这许久未享受到的刺激已经破坏了他的冷漠，于是鲍里斯变得主动起来。
一把拿起桌上那瓶酒，老头一边给自己倒，一边斜着眼看孔雀。
“我看你身后带着一把很特别的枪，能给我看一眼吗？”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
听着老头提出这样的要求，孔雀却是想也不想就摘下了悬在腰后的那把大枪。
“果然是同志的铁拳！想不到我还能再看到！”
才看到那把造型粗犷的手炮，鲍里斯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此前的他眼中只有伏特加，现在那瓶酒却已经不在他的眼中了。
双手捧住那支枪轻轻摩挲，在这一刻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眼中也满是唏嘘。
“老爷子，你认识这种枪？”
没有回答孔雀的这个问题，鲍里斯却说起了其他事。
“看到这把枪，我就不禁想起一些往事。
这件事和勇气相关，所以我说的这件事也许对你有所帮助。”
“愿闻其详。”
“在很久以前，恶土上有两个搭伙干活的雇佣兵。
他们一个叫瓦西列夫，一个叫鲍里斯。
因为两人是同乡，之前又一起服役，所以就结成了生死之交。
恶土之上的生活，想必你也知道。人就像浮萍一般飘荡，而那两人就在无意间飘到了一个小镇。
这天下有哪个雇佣兵不想发财，所以当他们窥得镇里的秘密时，瓦西列夫和鲍里斯决定要在这里做一票大的。
为此他们放弃了雇佣兵的生活，就在这镇上定居下来。
为了隐藏身份，他们二人在镇上时也装作素不相识，平时完全没有交集。
在随后的16个月里，他们挖了一条地道，一条据说是直通这镇上宝藏的密道。
在所有的准备全都妥当之后，瓦西列夫和鲍里斯准备动手。
当时他们两人做了分工，瓦西列夫进密道拿东西，鲍里斯则是负责守在通道口提供掩护。”
听着这老人说起不知发生在何时的事情，李如石显得有些不耐烦，孔雀的心却突然微微一颤。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反应，所以他没有打断那老者，而是又继续给对方满上一杯酒。
“那天行动一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没有多久，瓦西列夫就触动了某种机关，于是整个镇子都被惊动了。
这时候鲍里斯本应该守在密道口，等待他同伴出来的，可是那天他却害怕了。
我还没有暴露，所以若是我现在离开，镇上的人就不会知道我是瓦西列夫的同伙。
因为存着这样的心思，鲍里斯就做了逃兵。
等到瓦西列夫从那密道中逃出来时，他也就没有得到接应。
也算是瓦西列夫命大，他最后居然抢了一辆摩托车，冲出了小镇，而鲍里斯却从此留在了那里。
自从那次胆怯之后，鲍里斯的人就算完了。
虽然镇上的人没有察觉他和瓦西列夫的关系，但他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所以他颓废，他酗酒，他恨不得早点死去。然而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发懦弱，最后甚至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了。”
“所以那个鲍里斯就是你，而你说的镇子便是阿卡姆？”
对于孔雀的插嘴，鲍里斯依然未作回答，但是他看向孔雀的眼神却相当郑重。
“年轻人，如果你是在寻找勇气，那这个故事会对你有所帮助。
很多时候，只要你懦弱了三秒钟，你就会懦弱一辈子。
活着当然重要，但若不能昂首挺胸的活着，那就是生不如死。”
“鲍里斯，你当过兵，你是俄国军人？”
“呵呵，小家伙，能看出这些，可不算什么本事，你还能看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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