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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秀秀近日总觉得崔道之经常用一种她无法读懂的眼神长久地注视着她,每当她抬头回望过去,他便立即移开视线,仿似无事人一般。

        秀秀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觉得他喜欢上了自己,只是发现的次数多了,心中也渐渐有了疑虑,不知崔道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也不问,因为即便问了,崔道之也不会回答自己,说不定还会得到一阵冷嘲热讽,她何必去触那个霉头。

        无论他想做什么,左右自己的境遇不会比如今更坏就是了。

        马车平稳前进,窗沿上的石青穗子微微晃动,外头不时传来隐隐的喧闹声。

        原本闭目养神的崔道之忽然睁开双眸,又用那种复杂的眼神望向秀秀。

        秀秀只作不知,安静地跪坐在那里。

        她今日打扮的素净,身上穿的是一件淡紫的袄裙,头上只簪几朵水绿的绢花,其余钗环一点没戴,整个人如一朵出水的芙蕖,娇媚中流露出一点淡雅。

        崔道之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叫她坐在自己的膝上。

        男人身上的沉香丝丝缕缕钻进鼻端,秀秀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想起身,下一刻,想起崔道之先前承诺的那句话,停止了动作,乖乖坐在那里。

        “这么乖。”

        崔道之目光在秀秀面上掠过,见她左边鬓角处,有一缕发丝垂落下来,抬手将它塞至耳后。

        秀秀对他近日诸如此类的亲近心生反感,却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言语。

        她不说话,崔道之也不恼,只垂眸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秀秀鼻尖慢慢沁出汗来。

        崔道之不知为何,在她耳边轻声叹了口气,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难题。

        秀秀怕痒,躲了一下,却被他掐着腰,重新捞了回去。

        “别动。”崔道之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就这样待一会儿。”

        他阖上双眸,将下巴搁置在秀秀的肩头,不再吭声。

        在秀秀的认知里,崔道之对她从来是不假辞色,就连在房事上,也是霸道的紧,何曾有过这样无害的时候?仿佛他当真只是累了,想靠着她歇一歇。

        时间长了,秀秀肩膀有些发麻,她望着微微晃动的石青穗子,一动不动。

        半晌,她道:“薛姑娘在等着将军,将军还是先把我放下来吧。”

        他们这次出去,便是去赴一场马球赛。

        快要入秋,天气凉了下来,正是举办马球赛的时候,这次,上到皇帝贵妃,下到侯爵高官,都会去,薛昭音自然也在其中,这也是为何老夫人叫崔道之参加的原因之一。

        其实这样的场合秀秀本不能跟着的,可不知为何,崔道之却执意将自己带了上。

        秀秀一提及薛昭音,崔道之果然掀开眼帘,起身摸着秀秀的脸颊,忽然问了一句:“你在意她?”

        秀秀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说这样一句话。

        别说她如今不过一个奴婢,没资格去在意要同主子联姻的大家闺秀,就算她是个跟他们同等身份的人,现如今也不会在薛昭音身上花费心思。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会拉着崔道之祈求他不要喜欢别人的小姑娘了。

        秀秀只道:“将军能娶这样一位主母,想必崔家上下无有不高兴的。”

        谁知崔道之听了这话,面上似乎沉了沉,半晌问道:

        “你呢,你高不高兴?”

        只见秀秀点头:“自然是高兴的。”

        马车里的空气霎时冷了许多,崔道之看了她许久,忽然冷笑一声,说:“你倒是懂事。”

        说着,便俯身往她脖颈上咬去。

        他咬得重,秀秀忍不住蹙了眉,推他:“……一会儿人要瞧见。”

        那么多人,她衣裳也不是高领,别人一瞧便知怎么回事,他难道不怕薛昭音瞧见吃醋,同他闹不成?

        崔道之摸着她的脸道:“随他们瞧。”

        他又生气了。

        秀秀望着他,最终没再吭声,等她跟着崔道之从马车里出去时,右侧脖颈里的牙印尤为显眼,她将衣领往上拉,堪堪遮住。

        马球场设在曲江池后头的园子,崔道之进去后,先被领着到后院屋里换衣裳,一身简练的窄袖圆领骑装更衬得崔道之身高腿长、英姿勃发。

        薛昭音早到了,一直跟着她哥哥薛崇明身后,两人在球场边缘骑马转悠,瞧见崔道之来,薛昭音立即下马,跟在薛崇明身后过去。

        她见着一身利落打扮的崔道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弯唇行礼:“二公子。”

        等瞧见他身后的秀秀,面上浮现一丝意外,须臾之后,目光又看见她脖颈里隐隐露出的些许牙印,脸色一僵,却也很快恢复如常。

        崔道之同薛昭音说着话,余光却不住瞧向秀秀,见她只低着脑袋,眼睛盯着地面,没有一丝一毫向他这里瞧的意思,不禁神色微敛。

        新一轮马球赛开始,崔道之同薛家兄妹上场,他们都是马球场的老手,技艺精湛,动作之间,像是一只只自由翱翔的鹰,自带风流潇洒。

        秀秀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赵贵以为她瞧见崔道之与薛昭音在一起打马球伤心了,便劝道:

        “姑娘想开些,即便日后薛姑娘进了门,二爷对您定然还同如今是一样的。”

        见他想岔了,秀秀也没有反驳,只没吭声,往后头阴凉处走了走。

        因心头藏着事,不期然撞上了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有人喝道:

        “哪里来的奴才,敢撞大皇子!”

        秀秀抬头,只见一个模样清秀,身着黑色圆领长袍的男子正皱着眉头看着她,等瞧见她的脸,愣了一下。

        赵贵见状,早已经跪下谢罪,只说秀秀是头回来这样的场合,一时不慎失了礼数,请大皇子恕罪。

        秀秀也跟着跪下。

        大皇子认识赵贵,问道:“她也是你们崔家的人?”

        赵贵连忙道了声是,见大皇子一直盯着秀秀看,连忙将崔道之抬出来。

        “回头奴才必定禀明了将军,好好教她规矩,还请大皇子今日饶她一遭。”

        他言辞间时刻透露着崔道之如何看中秀秀,大皇子听出来了,再加上瞧见她脖颈里露出的牙印,也猜出秀秀是崔道之房里人的身份。

        大皇子微一沉吟,抬了抬手,走了。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王贵妃尽收眼底,自从王康安和齐家接连出事之后,她便有些憔悴,今日,不过不敢违拗皇帝的心意,陪他过来罢了。

        她坐在看台上,手中撸动着一只狸猫,问一旁的丞相夫人:

        “她便是几个月前你给本宫提的那个丫头?”

        丞相夫人早已忘了自己同贵妃说过什么,乍然听见这话,不禁眼带迷茫地顺着贵妃的目光望过去,等瞧见秀秀的脸,方才反应过来,点头道:

        “正是呢,就是她,当日人都到臣妇家里了,崔将军硬是上门给要了回去,瞧着是喜欢得紧。”

        王贵妃听着,手一直抚摸着怀中的猫儿不说话。

        那边丞相夫人将茶杯放在茶几上,仍在喋喋不休地念叨:

        “说起来,这丫头同娘娘还挺有缘分,都是河州人氏,模样与娘娘您也有一两分像……”

        王贵妃抚摸猫儿的手一顿,凤眼一转,望向丞相夫人,头顶的凤钗轻轻晃动。

        “她多大了?”她似不在意一般问道。

        丞相夫人叹了口气道:“年龄且小着呢,还不到十七岁。”

        不到十七……

        王贵妃疑心自己是太想念自己的女儿了,听到了差不离的就想到她,这些年,也不知是第几个了。

        她有些疲惫地将狸猫交给宫人,自己手撑着额头休息。

        半晌,视线再次落在秀秀身上。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齐家和她弟弟的事虽表面上瞧着是他们咎由自取,可她知道,大皇子那个中庸之辈,单凭他自己,是没有那个本事叫他们忽然栽跟头的,这里头定然少不了崔道之的参与。

        他一个那样不近女色的人,她叫手下模样最好的宫人使药勾引他都无用,偏偏却对那个叫秀秀的小丫头十分上心,除开丞相府,前儿在香云阁惹出的动静,怕是整个朝野都有所耳闻。

        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猫腻,差人回河州调查一番,说不定有收获。

        至于近日齐王两家遭遇的事,她其实并不十分放在心上,趁此机会打击一下齐家也没什么,只要皇帝对她的宠爱在,只要将来她手下的七皇子能登上帝位,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要她失去皇帝的宠爱何其难,除非从前那件事被翻出来,否则单凭旁的事,绝无可能。

        而那件事,是永远不会被翻出来的。

        想通这一切,王贵妃起身说累,被宫人搀扶着到后头休息-

        秀秀自然不知自己已经惹着王贵妃注意,她正在崔道之的要求下,给他擦汗。

        “成了。”许是觉得她动作太慢,崔道之接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收拾妥当之后,将帕子扔给她,起身往屋外走去。

        刚进到走廊,便遇到了大皇子。

        大皇子瞧见他身后的秀秀,不知为何道了句:

        “崔将军好福气。”

        崔道之不着痕迹将秀秀挡住,只道:“不过一个粗苯丫头而已,哪比得上殿下府里的美娇娘?”

        大皇子听罢,哈哈大笑起来,随即邀请崔道之一起去到阁楼上瞧瞧,一观美景。

        崔道之自然欣然应允,只在进去前瞧了眼赵贵。

        赵贵明白崔道之的意思,这是要他看好秀秀,连忙躬身点头:“二爷放心。”

        崔道之同大皇子一起到了四楼观景台,两人说了许多闲话,半晌,大皇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上次将军说,只需要最后一击,行于湖上的船便能被彻底击溃,这最后一击究竟是什么,如今怕是该上演了吧?”

        崔道之转身,垂头瞧向楼下站着的秀秀。

        是啊,只要他此刻将这颗棋子用上,便能瞬间取胜,王馥郁所获得的一切宠爱都将烟消云散,甚至会遭到皇帝激烈的报复。

        他们这位陛下,旁的事他能容忍,可是这样的事他却决计忍不了。

        只要他此刻将她推出去……

        崔道之垂眸,只见秀秀站在楼下,似一株出水芙蓉,只露出一个侧脸,脖颈里还带着他刚留下的牙印。

        作者有话要说:快离开长安了。感谢在2022-03-2101:00:012022-03-2200:4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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