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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清晨的滨海公园总是充满生机勃勃,一阵风卷起层层浪花,惊扰了早起的飞鸟。

        温姝颜摘下一只运动耳机,结束晨跑。手机播放着的是一首日语歌《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这首歌是日本歌手中岛美嘉演唱的流行歌曲。短短几分钟唱出了向死而生,艰难走过无声黑暗后努力活着的感情。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就因为看着海鸥在码头上悲鸣!

        随波逐流浮沉的海鸟啊!也将我的过去啄食展翅飞去吧!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生日那天杏花绽放。

        在那筛落阳光的树荫下小睡。

        大概就会像未能转生的虫就此适应于土里长眠了吧!

        这么多年了,温姝颜还是没把这首歌听腻。

        出门前,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女人脸色惨白一身病号服。而女人的床边,男人搀扶着孕妇,怒气满天红着眼,咒骂着。

        想到这,温姝颜不禁有些头疼。

        她最近总是做这样的梦,每次梦到,第二天就会精疲力竭。

        或许是因为傅昱琛姐姐的事,让她回忆起过往的经历。说来也是巧合,她妈和傅昱琛他姐都是因为抑郁症去世的,她们都是苦命人,嫁了个人渣老公。

        温姝颜深深吐了口气,似乎是想把心底里的悲恸通通带出来。

        电话响了起来,来电的是她大姨温秋萍。

        “颜颜,你在家吗?门咋没人开,你不是晚上才去上夜班吗?”

        “大姨,我在小区附近晨跑,现在就回去。”

        “诶,好,你赶紧回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温秋萍的声音带着兴奋。

        温姝颜不用猜就知道,她肯定是大包小包背了一堆东西给她。挂了电话,小跑回家。

        一进门就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味,温姝颜心中一暖。

        温秋萍站在厨房里,听见声响转回头,眉开眼笑道,“快来试试这个八宝豆腐。”

        温姝颜上前品尝了一口,鲜嫩顺滑,入口既化。

        “好吃。”

        温秋萍骄傲道,“是吧。这才是人吃的东西。看看你冰箱里那些沙拉,你又不是羊,光吃草怎么长身体。”

        温姝颜撇了撇嘴,“我也不是一日三餐都这么吃。我有空也会自己做饭,您就别操心我了。”

        温秋萍压了压嘴角,掐着温姝颜的胳膊,“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本来外科医生工作量就大,一上手术台就是好几个小时,你还不好好吃饭。”

        温姝颜抽出手臂,推着温秋萍往饭桌上走,“知道啦,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哎,要不是你妈走得早,你这孩子也不用这么辛苦。”

        温姝颜盛饭的手一顿,她背对着温秋萍,看不见她脸上的情绪。

        温秋萍偷偷抹了下眼泪,“你妈也真是的,这么狠心。为了那样一个人渣居然就这么抛下你。我看她就是没心的。”

        温姝颜捏了捏温秋萍的手,安慰。

        温秋萍的右手虎口处,有道触目惊心的疤,裂纹一直延伸到手腕处。

        温姝颜垂着眼,指腹轻轻磨擦着那道裂纹,长长的睫毛恰好掩饰了她眼里的情绪。

        那是当年,温秋萍在盛怒之下,和那个男人拼命时不小心被割伤留下来的疤。

        温姝颜12岁那年,父亲出轨。母亲温秋月当时怀了二胎,但因为有心脏病医生不建议她把孩子生下来。最后经过深思熟虑,把孩子打掉。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温秋月发现丈夫出轨。

        之后,温秋月患上抑郁症,平时需要靠药物控制。可当时那个小三为了让温秋月和平离婚,一次又一次上门去刺激她,最后温秋月彻底崩溃。

        当时温姝颜一直生活在外婆身边,直到母亲住进医院才知道真相。

        那天她和外婆去医院看望母亲,母亲情绪稳定,依旧是那个会给她讲故事温声细语哄她睡觉的妈妈。

        后面,温姝颜被病床周围的怒骂声吵醒,她看见她那个亲生父亲一手揽着孕妇,一手指着母亲的鼻头怒骂。

        “颜颜乖,去把外婆找进来。”当时母亲是这么跟她说的。

        温姝颜没想那么多,只想赶紧把外婆叫回来帮母亲。可她没想到那一去,竟成了她和母亲的最后一次说话。

        等她在医生办公室找到外婆并带回去时,她看见一群医护人员把温秋月抬上推车,其中一个医生还跨在母亲身上,做心肺复苏。

        温姝颜很害怕,一路追着推车狂奔,直到推车被推进手术室。

        那画面,温姝颜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颜颜!”

        温姝颜回过神,掩去眼里复杂的情绪,重新抬起头。

        温秋萍见她白着脸,懊恼自己嘴欠,“没事了,都过去了。”

        温姝颜舀了口饭菜吃,平静道,“我没那么脆弱。”

        说完,她转移话题,“姨父身体怎么样了?”

        温秋萍顺着话题聊,“那死鬼,明知道自己血压高,嘴还那么贪。现在烟酒是不馋了,改馋红烧肉了。我看就得把他关医院里头,让他天天吃病号餐。说他几句,还蹬鼻子上天。”

        温姝颜淡笑着,“打是亲骂是爱,也就姨父能受得了你这种妻管严。”

        温秋萍哼了一声,“他要是敢不从,看我不跟他离婚。”

        温姝颜笑了,她知道大姨和姨父关系很好,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

        “说到婚姻,你呢,什么时候给我找个男朋友回来?”

        温姝颜一脸波澜不惊道,“我这不是忙工作嘛。”

        温秋萍翻了个白眼:“你少拿工作蒙我。以前读书也不见得你谈。你都快三十了,还一直单身。就算还没打算结婚,你好歹谈个恋爱啊。”

        温姝颜纠正道,“我今年27再说,为什么一定要谈恋爱。我一个人也挺好的。有一份收人稳定的工作,自己也有房。身边三五好友,还有您这样的亲人。我不缺爱,也不缺情。”

        温秋萍听完,放下筷子,抱臂嫌弃的看着她,恨铁不成钢,“你要死啊,哪家姑娘到了岁数不谈恋爱结婚的。你也有27了,不捡垃圾吃,生活也能自理,怎么就不找男朋友。”

        温姝颜:“”

        温秋萍继续道,“你以为你是神仙可以遁入空门,不吃不喝还能悠闲自在。人生来就得经历七情六欲。”

        温姝颜:“说不定我以后还真能成神仙。”

        说罢,她故意双手合十在胸前,嘴里念念叨,“万能的佛祖,亲爱的菩萨,我在凡间济世救人,看在弟子这么努力积德行善的面子上,早日收我回天庭。”

        温秋萍气笑了,片响后她不禁叹了口气。

        “颜颜,你不能因为你爸妈的婚姻就对自己的未来也丧失信心。你总是把自己裹在玻璃罩子里和人相处,不对别人敞开心扉去真心感受,又怎知别人会不会只对你一心一意呢?如果你外婆还在世,她一定希望看到你幸福快乐的。她以前最盼望的就是等你结婚那天在婚礼上给你梳头发。”

        有那么一瞬间,温姝颜脑海里幻想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台上弯着腰,外婆一身喜庆的红旗袍手握着木梳喜笑颜开给她梳头发。

        那画面温馨又幸福,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提醒自己那是不可能。她相信这世界是有真爱,就像姨父和大姨那般长相厮守,但她不相信自己会有。

        --

        下午四点半,温姝颜提前来到科室交接班。之后一直忙到六点多,才有时间空闲下来,吃晚餐。

        晚餐是温秋萍给她准备的,足足塞了两大保温盒。

        本来还想分享给科室同事们吃的,结果她们都已经吃过饭了,温姝颜只好自己吃。

        温秋萍给她做了地道的江城菜,茄汁鱼饼、爆墨鱼卷、蒜香基围虾,以及鸡汤。

        保温盒的盖子一打开,香喷喷的饭菜味就飘香四溢。

        正从走廊经过的傅泽语闻到味狐疑,侧头一看,他的家庭医生正悠哉游哉的坐在护士站里吃晚饭。

        “你不是说你们医生很忙,没时间吃饭吗?”

        温姝颜刚拆开一次性筷子,就看到傅泽语站她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魔方,臭着脸,她出声回道,“这再忙也得挤出时间来吃饭。”

        傅泽语翻了个白眼,与其回病房面对烂桃花,还不如在这待着,他自顾自坐下玩起魔方。

        温姝颜疑惑:“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傅泽语抿了抿嘴唇,“没事就不能来?这医院你开的?”

        得脾气这么臭,还真是随了他老舅。

        温姝颜自知他心情不好,也暂时停止发问,让他降降火。对于傅泽语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千万别在他面前拿长辈身份拿捏他。

        温姝颜研究过儿童心理学,自知傅泽语这样的孩子是吃软不吃硬。于是她决定以朋友的状态慢慢渗透进他的内心世界。

        傅泽语转了几下魔方,闻着浓郁的饭菜香,忍不住问,“你在吃什么?”

        温姝颜正在手机上选了部医学纪录片当下饭视频,侧头回复他,“人间烟火。”

        “说人话。”

        “晚饭,这是墨鱼,这是虾。”

        温姝颜盛了碗鸡汤出来,见他偷偷往饭菜里瞄,她把这碗鸡汤端到他面前,“要不要试试?碗是新的。”

        傅泽语咽了咽口水,“这黄不黄,橙不橙的是什么东西?”

        “鸡汤,对身体有好处。你可以试试。放心没毒,我还是你家庭医生,以后还得负责你饮食营养问题。”

        傅泽语在心里纠结了十几秒,最后在听到温姝颜最后的话,才下定决心接过来喝。

        家庭医生给的饭菜约等于家庭医生给的食谱,可以吃,放心吃。

        “这个是什么?”

        “茄汁鱼饼,是鱼肉做的,你吃了就知道有多好吃。”

        “怎么样?”

        傅泽语挑了挑眉,“还行。”

        温姝颜嘴角微微勾起,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小孩,都吃了好几个了还不肯承认喜欢吃。

        两人开开心心吃着饭顺便看着医学纪录片。平静又温馨直到办公室响起一声犀利的女声。

        “小泽,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在吃什么?你怎么能在外面随便吃东西呢,你可是个病人,进口的东西都得谨慎再谨慎。”

        “林阿姨。”

        温姝颜还是第一次见小破孩对一个人这么客气,她不禁好奇这人的身份。

        这女人穿着得体大方,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奢侈品,脸蛋化妆精致的妆容。

        温姝颜刚打量完就被对方狠狠盯上,“你是谁,你知不知道小泽的情况有多特殊。你随便给他吃东西,要是他有一丁点问题,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要吃。”傅泽语握了握拳。

        温姝颜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但听到她说的是“我们”,以及对方眼里的杀气,便自动以为她是傅昱琛的人。

        “抱歉,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当。我是傅泽语的主治医生,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吃这些不会影响他的病情。”

        林珊珊冷笑一声,高傲得像一只孔雀,“你保证,你凭什么保证。小泽是傅家的人,他有多重要不是你一个小小医生能承担得起的。”

        “阿琛让你当他的家庭医生,是看中你的工作能力,不是给你机会让你麻雀变凤凰,希望你好自为之。”

        “她是麻雀,你又是什么?”

        安静如鸡的办公室里,门口传来一声犀利的男声。

        温姝颜心头咯噔一跳。

        傅昱琛径直走入,在温姝颜身旁站定,眼神淡漠的睨着林珊珊。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傅家的人用得着你来教训。她就算是麻雀,我也能让她变成凤凰。你就算是凤凰,我也能让你连鸡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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