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这样的丽色姝容,只怕再难见到
宿舟第一时间闪身进了内室，严澜玥也随后紧跟上去。
刘娘子紧紧抱着床上之人，宿舟正站在一旁无从下手，还是严澜玥走上前去。
她还没靠近两步刘娘子就疯了一般发出凄厉的哭嚎：“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的冬郎！”
严澜玥立刻停住脚步，试着安抚这人的情绪：“我不靠近，请您冷静一下好吗，让我们看看您，您的这位家人怎么了好吗？”
刘娘子还是抱着被称呼为冬郎的男人不撒手，她满脸泪痕，眼泪滴到了怀里的男人脸上。
被他抱着的男人一动不动，连胸膛都没有起伏，刚刚那么大声都没能让他产生什么反应，严澜玥基本已经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这位冬郎应当是在刚刚咽气了。
“请您冷静，”严澜玥趁刘娘子不注意又往前走了一步，“我懂一点医术，我来看看您的家人好吗？”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刘娘子哪一片逆鳞，她瞪圆了双眼，眼睛里盛满了强烈的恨：“滚开，我不要你们这些人碰冬郎！就是因为你们冬郎才变成了这样的！”
她一只手胡乱挥着，险些打到靠近她的严澜玥。
宿舟一把将严澜玥拉回来几步，自己不在意刘娘子似的稳步向前，一把就控制住了刘娘子。
不知他哪里来的丝带，在刘娘子手腕上缠绕了几圈系了个她无法挣脱的死扣。
刘娘子还想用脚去踢踹眼前这个男子，宿舟一个眼神扫过去，她在冷得像要结冰似的眼神里放下了自己的腿。
宿舟俯身去看冬郎的情况。
此人身上还温热，可确实已经没了呼吸，应该是刚刚断气不久。
他脸色发青，浑身上下不见伤痕，不知死因是什么。
严澜玥见刘娘子稍稍冷静了一些也欺身上前，冬郎的死状可以说得上安详，就像是做了一个不会再被吵醒的美梦。
她心里叹一声，没想到就这么巧合，在他们来找刘娘子的时候撞上这么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请您节哀。”她一只手搭在刘娘子肩膀上。
手心里先是感受到身下人越来越严重的颤抖，然后耳边就传来刘娘子嘶哑的哭声：“你走了要我怎么办啊——”
好容易才让刘娘子的情绪稳定下来，严澜玥扶着她喝了几口温水，刚刚的哭喊让刘娘子的嗓子都哑了。
他们也从刘娘子方才颠三倒四的哭泣里知道这个已经去世的冬郎是她的丈夫。
“我们很早就相识了，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她眼神飘忽，陷入了自己久远的回忆里。
严澜玥安静陪伴着她，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刘娘子一时半会儿应该都不能接受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就这么去世了。
她不会安慰人，现在对刘娘子来说，只言片语的安慰也毫无作用。
杯中茶还飘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刘娘子脸上泪痕未干，挽着的发髻经过方才那样一场兵荒马乱也松散了下来。
“我们是青梅竹马，他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都对我好……”
她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两手颤抖得要拿不住杯子，眼泪又要掉下来。
严澜玥握住了她的手，摸到一片冰凉，也摸到了她手上的茧子。
这是一双经年劳作的妇女的手。
刘娘子像找到了依靠的浮萍，被严澜玥半揽在怀里，靠在她的肩头无声啜泣。
宿舟早就避了出去，现在刘娘子情绪不稳定，可是还是有些事务要做。
他进了内室，冬郎还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已然变为了死人的青白，但是刘娘子甚至还给他盖上了被子，就像这人还活着一般。
早些年师父带着他练习功夫，什么样的方法都尝试过，他都一一挺了过来，此刻跟个死人共处一室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为难。
让他为难的是刘娘子这个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眼看着她就要答应他们的要求了，就发生了这档子事。
眼下无论如何是不能去再提起来布料的事了，别说刘娘子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好，就是一般人家里遭遇了这种事也不能没有眼色地凑上去乱说话。
宿舟虽然对严澜玥温柔，但是这也不过是他对公主的偏爱而已。
自小就在生死的边缘历练，刹那心软就有可能被淘汰，而宫里的淘汰绝对不会是叫他好好的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
故而他早就看淡了死亡，也就对冬郎和刘娘子很难产生共情。
但他听着外面严澜玥低声絮絮说着安慰的话，他自己也生出来一些恻隐之心。
如果是自己死了，严澜玥也会这样伤心吗？
他不知道。
刘娘子终于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严澜玥说得对，这个家还是需要她，她还不能倒下去，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处理呢。
她将严澜玥送出门去，院子里的血迹已经干透凝固了。
“今天在集市上买了鸡，本来是想炖汤给冬郎喝的……”刘娘子触景生情，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从前所有对未来的构建都崩塌于冬郎死去的那一瞬间，偏偏从前的物件还在、未完成的事还在，这就织成了名为悲伤的网，将人笼罩。
严澜玥捏捏她的手，安慰的话方才已经说过够多，从今之后也只能靠刘娘子一个人走出来、再走下去了。
“二位慢走，我就不送了。”
严澜玥和宿舟理解刚失去亲人的人的心情，也就默契地不提云锦之事，与刘娘子告别。
他们来这条巷子的时候正是阳光灿烂的中午，入目入耳是热闹人间烟火；而他们离开时背后是泣血般的夕阳，仍然有人声传来，还有小儿在胡同口嬉闹，但他们只觉得心里十分沉重。
“你有没有发现……”
“公主，臣发现……”
两人都愣了一下，严澜玥“噗嗤”露出这个被暮色笼罩的下午第一个笑容：“还是你先说吧，我想我们想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暮色四合，背倚斜阳的少女回眸望向他眼底，眼神灵动，宿舟屏住呼吸，几乎要看呆了。
“喂，喂！”严澜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宿舟回过神来，赧然道，“臣失礼了，公主刚刚吩咐臣做什么？”
严澜玥这才真正地笑了出来：“我说呀，我要你先说。”
宿舟略一顿，平复了自己的心绪，知道方才那般丽色姝容怕是难以再见到了。
“臣以为，冬郎的死另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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