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完整的人
这个“鬼判官”下手之老练，就像是已经从业多年的仵作，直接省了陈仵作开膛的功夫，甚至陈仵作扪心自问，就是他亲自动手给人开膛，也不会比他这一刀更好。
如此这般也免了许多因为要伤害尸体而和家属争辩的口舌。陈仵作直接去探测这人内脏有无问题，尤其是要看看有没有中毒的现象。
可是陈仵作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这几个人内脏新鲜，毫无中毒的可能，但没有例外的就是身上都少了些东西——这是“鬼判官”的杀人习惯。
“鬼判官”算得上琼乡近年最恶性的一件案子。
他杀人手法干脆利落，死者的尸体多少都有残缺，就像一种刻意的侮辱。他取走这个人身上的一些器官肢体，不知是算杀人的“信物”，还是另一种方式的“惩罚”。
而被他杀了的人，又总是有些无法或者没有被官府惩治的污点。
衙门早就从第一个死者出现时就开始调查，可是这人神出鬼没，捕快几次扑空，死者却越来越多。
死者的尸体总是出现在宜春院附近，衙门也来人把宜春院翻了个底朝天，宜春院里的人也被轮番盘问。
可是没有任何异常。
最后衙门里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一种可能，“鬼判官”把尸体扔在宜春院的范围内，说不定真的是对宜春院的一种恐吓。
毕竟秦楼楚馆做的肉体生意也上不得台面，细细算来，也是罪孽。
一来二去，琼乡人之间就渐渐有了传言，说这个凶手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人，是从地府里爬上来的恶鬼，来人间替人审判活人无法审判的罪行。
他们把这人叫做“鬼判官”。
陈仵作头皮发麻，这次又是这样。
张龙露在外头的皮肤上除了尸斑连一点擦伤红肿都看不到，“鬼判官”动手总是一击必杀，不会留下多余的伤口给人做线索找到他。
而且他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原先只有一个人时还可以猜测是“鬼判官”偷袭成功，才能做到这种一击必杀。
可是这次张龙他们是三个人在一起，也是同样的结果。
尸体告诉活人，他们在“鬼判官”面前毫无反手之力，对方就像收割麦子一样，将他们的生命一并收走。
陈仵作叹着气脱下了张龙身上仅剩的的亵裤，想象征性地过一遍流程，结束这次验尸。
亵裤上半部分都快被血浸透了，即便是干了一些，摸上去也很奇怪。
景明上手来帮忙，两人才合力把张龙的裤子脱了下来。
这一看，让陈仵作和景明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张龙，原是个“不完整”的人。
陈仵作指着张龙的下体，结结巴巴道：“这，这……”
“这”了半天，他也没说出个七八九十来。
还是景明先反应过来，走到赵虎的尸体旁边，也解开了他的裤带，将他的裤子也脱了下来。
果然，裤子被褪下来，他的情况和张龙一样。
等三人全部被看完，宿舟的表情越发凝重。
三人都一样，是“不完整”的人。
宿舟知道宫里一些宦官是这样的，看张龙几人的情况，他们被“净身”应该很早，而动手的未必是宫中人。
宫里的人“动手”都有分寸，割多了会凹进去，割少了又害怕它们再长出来。
看张龙几人的样子，应该当初“操刀”的人并不熟练，以宿舟对这些人浅薄的知识量来推测，他们像是地方上找了人为他们“去势”，不是宫里人做的。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净身？
一些穷乡僻壤的人生了几个孩子，就会从里面选出来小的那个，求人给他“去势”，带去宫里做宦官，谋生路。
难道张龙他们也是如此么？
既然张龙和“上头”有那样紧密的关系，让他伙同他人在这里明目张胆地杀人都没有人敢管，那么张龙根本没有去进宫的理由，这种事可都是那些穷得吃不起饭了的人家才会做的。
宫里的人也不可能不认识严澜玥，除非他出宫时严澜玥还没有长大。
据此也许就可以推断，他们有可能进宫在前，与“上头”那人相识在后。
而那人，说不定还在与其他出宫了的宫人联系，做他们的保护伞。。
还有个更可怕的猜测，让宿舟不禁在心里泛起来凉气。
“上头”做这种事不可能不求回报，那么他和这些人接触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是想从他们身上得到关于宫中的什么消息？
万一就有这么一个人，处心积虑地往宫里送自己的人，他有什么计划，怀揣什么目的，这些他们通通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宫里有多少人都是这样进来的。
那么多宫人，就在自己的周围，你不知道谁就是心怀鬼胎的那一个。
宿舟的手指动了两下，抓住了自己令牌的边缘摩挲。
以他目前的能力，是不足以调查这件事的，这件事需要更大的权力。可是如果要告诉严澜玥，那恐怕只能引起她的恐慌。
事到如今，他最好的合作对象居然成了霍少琛。
只有霍少琛带着陛下的密旨，就之前严澜玥推测出来的情报看，霍少琛此次在宁州有相当大的权限，也有相当重要的任务。
说不定这任务就与这件事有关。
告诉霍少琛，并且与霍少琛合作，这是目前为止最优的破局之法。
景明和陈仵作还在尸体旁边，他们虽然也惊讶，可是还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即便这三人恶贯满盈，可是陈仵作依旧不得不为他们整理好遗容。
宿舟在一边独自权衡着，内心挣扎。
羊肠线在肚皮上穿过，将流淌的内脏一一放回肚子里，陈仵作屏息静气，将几人的肚子重新缝合上。
方才验尸的结果他低着头对宿舟又重复了一遍，宿舟记下了，想了想，又指着景明道：“你识字么？”
景明道：“小的识字。”
“那你就把他说的验尸结果写一份交给我。”他留下了客栈的地址与几两碎银，叫景明送到客栈里去，自己出门去寻霍少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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