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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同车行


  杨婉清还等着武梓安继续讲内情,武梓安却从她手里讲书抽出,递给一旁的小黄门,说:“天色不早了,逗留宫中并不合适,回去的路上,我再讲给你听。”

  杨婉清点了点头,跟武梓安出了藏书阁。

  李唐皇室最是讲究气势宏大,行辕虽然不如大明宫和太极宫那般气势恢弘,却也是

  又大又华丽的,若是纵马绕行辕而行,没有半日是跑不完的。除了皇室宗亲,其他人是不能在行辕骑马坐车。文宗皇帝体恤众臣,在行辕期间,将议事之地放在离行辕最近的文书阁清风殿。虽然清风殿离行辕南宫门最近,但出于安全考虑,也还是与行辕南宫门,有不远的一段距离。

  武梓安和杨婉清就这么在夕阳中,缓缓朝行辕大门走去。这一幕若是让当世的绘画大家看到,倒有可能又多了一副传世佳作。

  武梓安边走边说:“圣上是不大喜欢白大人的,白大人耿直敢言,经常在朝堂上顶得圣上说不出话,要不是大唐不兴刑罚言官,只怕圣上早就拖白大人出去杖毙了。圣上自己不好女色,更不喜欢臣子沉迷于女色,偏偏白大人又活的风流肆意,家中姬妾有30多人,圣上看他更是不顺眼。清风殿的藏书楼是皇家的藏书阁,有这样的书倒也不奇怪。”

  杨婉清道:“以前倒是听乐嫣说过,圣上不喜贵族门阀大肆养姬妾之风。”

  武梓安说:“何止是不喜,吏部侍郎崔荇就因为养姬妾过百人,被圣上申斥过。圣上不止一次说过,官员家中姬妾过多,只会家宅不宁,家宅都管不好,怎么能处理好政务。”

  杨婉清细细的品着武梓安的话,说道:“圣上这话说的在理。”

  武梓安想起自己和母亲幼年的遭遇,感慨道:“我幼时随母亲到裴大人家做客,那时就很羡慕裴大人和公主那种‘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感情。”

  杨婉清道:“武大人欣赏的竟是这样的生活?”

  武梓安道:“我家情况,想必你也听说过。我母亲也曾文采斐然,是这长安城中耀眼的明珠,只是……”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虽心中不满,武梓安还是留了一丝余地。杨婉清却是知道他想说的是“只是遇人不淑,一片真心赋错了人。”

  武梓安又道:“幼年时,第一次见到裴家女公子,我就在想,可以活的这么肆意,像太阳一般耀眼,她一定是带着父母的爱意和希望而降生的吧。”

  “乐嫣她,活的并不轻松。”杨婉清缓了缓说,“裴家的、回鹘皇室的、大唐皇室的,太多人对她有太多的期许,那日她跟你说要取消婚约,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只是她也有她的为难之处,你不要怪她。”

  武梓安摇了摇头,说:“公主是我们母子的恩人,女公子是公主的女儿,既然她想要解除婚约,再难我也会达成她的心愿。”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路,出了行辕南宫门。到了宫门口,两人才发现事情有点麻烦,杨家的马车,在杨婉清出宫请孙灵枢的时候,就被杨婉清打发回家了,现在只有一辆武家的马车。

  武梓安的家教自然不会允许他自己坐车,让杨婉清抛头露面,他将杨婉清让上了车,正准备坐在车外,却见杨婉清打起了车帘,说:“武大人还上车来吧,你坐在车外,反倒是失了礼数。让人看到,徒生无谓的猜疑。”

  武梓安想了想,也抬腿上了马车中。马车向山下急行而去。

  看着襟危正坐,目不斜视的武梓安,杨婉清忽然就笑了,武梓安不解地看向她,她却笑着说:“武大人了这表请,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武梓安分辩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我并非亲人,同车总归是不妥,于你名声有损。”

  杨婉清笑道:“若是因为这个,武大人大可不必多心,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何况我出身商贾,又以女子之身经商,名声在京中也算不得好,倒不差这一件了。倒是武大人被看到,只怕要名声染尘了。”

  武梓安看着杨婉清说道:“我并非那在意名声,自命清高之辈,你既不怕,我又有什么好畏首畏尾的。”

  “这样最好了,”杨婉清话锋一转,说道:“裴老相爷年事已高,最近又是操劳国事,又担心乐嫣,阿阙日日守着乐嫣,怕是没什么工夫去照顾老相爷,还请武大人多多照应。”

  武梓安道:“我会的,杨姑娘,你叫梓安就是。”

  杨婉清笑道:“好,我不叫你武大人,你也别叫我杨姑娘,跟乐嫣一样,叫我婉清便是。”

  武梓安点了点头。一路上,武梓安又给杨婉清讲了些宫中的规矩。不知不觉马车就过了金光门,到了崇义巷。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因停得急,杨婉清一个没注意,眼看就要滚了出去,武梓安急忙拉住她,结果劲儿大,收不住,杨婉清整个人就摔到了武梓安的怀中。

  武梓安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只觉一股幽冷的香味窜到鼻中。武梓安心中,忽然有种说不清到不明的感觉。直到,听到车外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是武梓安,武大人的车驾吗?”

  杨婉清听到那女声,急忙推开武梓安,准备起身,却不想头上的金钗勾住了武梓安的袍服,这一起身,扯到头发,杨婉清忍不住到吸一口冷气,武梓安伸手护住杨婉清的头,说:“你别急,我帮你解开。”

  武梓安按住金钗,一捋捋地将杨婉清的头发解开,车外的女子见车内没回应,又是一句:“是武梓安,武大人的车驾吗?”

  墨砚说道:“姑娘找我们家公子什么事儿?”

  那姑娘说道:“听闻武大人文采斐然,我最近得了几副杜甫杜工部的手稿,想请武大人帮辨一辨真假。”

  墨砚说:“姑娘,我家公子忙的很,只怕是没空。”

  金钗虽然是摘下来了,可杨婉清也是云鬓微散,杨婉清抬手去拢头发。春衫袖宽轻薄,这一抬手却是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杨婉清本就生的肤若凝脂,一双手臂如羊脂一般,武梓安先是一愣,立刻将目光移了去,专心拆挂在衣服上的金钗。

  只听外面那姑娘又说:“武大人,你这随从的话,只怕是推脱之词,我只问你是不是有空。”

  武梓安冷冷道:“我的确是没空的,姑娘请回吧。”武梓安这般连面都不露,是有些失礼的,但是杨婉清云鬓微散,给外人看到更是不合适,失礼便失礼吧。

  武梓安吩咐道:“墨砚,启程。”

  墨砚却是十分为难,说:“公子,那姑娘的马拦在路中,过不去。”

  杨婉清似笑非笑地看向武梓安,掩面低声道:“梓安真是受欢迎,平日里,都是这般的赠诗赢车吗?”

  杨婉清为了刻意压低声音,尾音都含在口中,听起来甚是婉转动人,武梓安面上一红。见杨婉清挽好头发,便侧身挡住杨婉清,抬手撩开自己一侧的车窗上的帘子,说:“最近朝中事儿多,我实在是分身乏术,我日后得空,再去帮姑娘看手迹也不迟。”

  车外那姑娘约摸十六七岁,丰肌如雪,蜂眉妙目,额头贴着桃花金箔钿,上着梅子色窄袖襦袄,下着七彩六幅石榴裙,挽着大红青萝纱的披帛,一身的花团锦簇。那姑娘却是不依不饶:“我看啊,选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杨婉清却看见武梓安右手臂上隐隐有湿意,杨婉清抬手一抹,满手的猩红之色,一股的腥腻之气。应该是刚刚用力,手臂的伤口又裂开了。

  杨婉清一掀车帘说:“婉泋,你当街拦着武大人的车驾,还这么的不依不饶,你自己不要脸面,阿爹的脸面也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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