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40）

武神官青瑛和副官狰河走动颇近，三日之内，这消息就传遍上仙界了。

起因是某天某位仙君寻思着到武神殿来和这位神官走动走动，武神殿没进去，倒是看见了神官大人和副官正从殿中走出来。

“哟，文华仙君，这么一大早的这是去哪儿啊？”当时狰河正走在前面，一抬眼，瞧见这位一把年纪的仙君已经在武神殿门口待着了。

真是武神殿人手不太够，秋山和春水这两天看到狰河来了，就比青瑛本人还要紧张，门也不看着了，全程紧跟着狰河，非要看着才能安心。

狰河心里冷笑，心说你们仙君的真面目可怕到什么程度你们两个真该见识一下。但是青瑛在场，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兄妹两个人看犯人似的跟着一起走。

害的这位仙君在一个传话人都门口站了许久，也没人邀请他进去，毕竟这是武神殿，不打招呼就进去也实在不太像样。

终于等到有人出来的时候，文华抬头一看，巧了，这怎么二位全都在呢。

“哎……？这不是……副官大人么？您怎么也……”文华愣了一下。

狰河冷笑了一声，说：“什么叫’也‘？我来和神官大人商议战事有这么惊讶么？”

他话没直说，但是眼神里意思很明确——你来的了我来不了？我一个副官可不比你来这里正常多了么。

文华仙君毕竟是年事已高，道行修炼上虽然平平无奇，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仙界的老面孔，说是帝君麾下的元老级人物也不过分，虽说这些年做的这些事都挺拿不上台面的，但是老仙君还是要些面子的。

他这一大早的亲自来小辈的门口等着也不容易，结果还没攀谈上，就先给堵了一下，自然有些不悦。

但他面上不会说，只是脸上表情有点僵硬，笑起来跟吃了苍蝇似的，“不不，看来是老夫打扰二位商议要事了，什么时候等神官大人有空老夫再来拜访吧。”

青瑛淡淡笑了一下，行了一礼，算作回应。

狰河的视线从他俩脸上一扫而过，冷笑了一声。

恐怕就是那天开始，他俩一起出行的消息就传开了。

托琴门仙君眼下十分悠闲的福，春山君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琴门仙君非常震惊地找上门来，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春山、春山，不妙了。”

春山君当时还挺有心思的在看琴谱，随口应了一声。

“哎，你还看什么琴谱，这什么时候不能看啊。”琴门叹了老大一口气，伸手琴谱夺了过来，非常严肃地说，“小青瑛……哦，武神官现在情况可不太妙啊。”

春山君挑了挑眉毛，“出什么事了？他应该还没出发吧？”

“还不如直接出发了呢，那个什么狰河又回来了……你猜这么着，他俩现在每天都待在一起，上次在琴仙台，有人还看到他们二人一同散步！？这这这是闹哪样啊？”琴门一说起来，脑袋都大了。

其实这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有别的传言在先，这事情看起来就不太正常了。大家知道这个狰河不简单，而且早有传闻说青瑛这个武神官的位子是从狰河手上抢来的，这两个人算是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还聊到一块儿去了。

琴门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太对，已经搞不太清楚这到底是帝君的意思还是青瑛突然想不开了，左思右想，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要来和春山君说一下。

果然，春山君脸色微微一变，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说，“整天都待在一起？”

“啊，可不是，早出晚归的。”

“唔……那狰河现在住哪里？”

“他……自己有处院子吧，早之前帝君就给安排上了。”琴门说，“听说他现在每天一大早就去找青瑛了，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出门什么的。”

琴门担忧了半天，没想到春山君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好像觉得没什么重要的需要单独问了，只是走了一会儿神，才说，“别担心，你不也说过，帝君早晚会让狰河跟着他的。”

“这、这不是在开玩笑吗？狰河是什么人？不会在背后使花招？”琴门惊了，“我怎么看着这么像监视呢？我们青瑛在外面这么卖命了，还不够啊？”

春山君摇了摇头，“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不行，我改天得去看看他。你陪我一起吧。”

春山君看了他一眼，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听说他那个侍从挺凶的，不知道认不认识我啊，会不会不给我进去？”琴门说。

“你想多了。”春山君叹了一口气。

彼时，青瑛和狰河两个人正走到一处殿外。

他俩一前一后，一路上也没什么交流，要不是一直保持着步调统一——青瑛去哪儿，狰河就跟着去哪，说是两个人完全不认识也是有人相信的。

比起外面传闻的那些两个人就差手挽手一起走的情况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狰河走着走着，一只小蝙蝠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漆黑的身子浑然一体，几乎只能看到一双闪着幽光的小眼睛，它凑到狰河边上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啥，然后调头立刻飞走了。

狰河轻笑了一声，走在后面，好像是自言自语道，“文华那老头可真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什么屁话也能说得出来，真是厉害极了，难怪帝君听了能高兴……啧啧。”

正巧两个人走至殿前，青瑛便停了下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说什么？”

他今天穿了一身淡青的长衫，因为是休息，所以头发齐齐披在身后，单用一根玉簪挽了一簇，青瑛本来就高挑，在外面锻炼了这么长时间，没以前看起来那么瘦弱，手臂肩膀还是没什么肉，但是穿将服的时候显得有力，穿这种长袍时又显得很雅致。

狰河抬眼看他，青瑛脸上带了点不解，看起来竟然颇有几分天真的样子，狰河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向那双眼睛——透彻明朗，和上次那个妖魔般的瞳孔根本无法联系到一起去。时至今日，狰河还是没有接受这两个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青瑛这么问了，他便答道，“神官大人不知道么？外面都在说我们两个现在关系不一般。”

狰河纵然心里不屑，但是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说的隐晦些，就像看看青瑛这副淡然的面孔下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表情，结果挺失望的，青瑛看起来不怎么感兴趣。

“是么。”青瑛随口答了一句，又回过头，看着殿门的方向，没看见守门人，便又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狰河对他什么反应也无所谓了，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这处大殿藏有各种古籍，门口有一人看守，殿中的阁顶上听说还有一只古兽，常年沉睡，性格比较憨厚，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这些的估计的看守。不过平常时候没什么人来这边，所以一路上也颇为冷清。

狰河抬头看了一眼，感觉这屋檐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样式了，又不太有人打理，看起来特别沧桑，他这是跟青瑛一起，平常一个人的时候是万万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他颇感兴趣，负手跟着，看着青瑛特别坚定的步伐在前面上阶梯，一边开口道，“你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查点东西。”青瑛回答，回头瞥他一眼，“你要不想来可以不跟着。”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狰河似笑非笑反问一句。

青瑛挑了挑眉毛，并不想和他费什么口舌，便不说话，由他跟着，两个人前后到了阶梯上。面前只有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门前空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门里很安静，但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青瑛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动静，有点像很沉重的呼吸，因为过于缓慢而和周围流动的空气融为了一体。

不光他觉得不太对劲，狰河站在他边上，安静地观望了一会儿，也皱了皱眉毛，“你听到了吗？”

“什么。”青瑛不答反问。

狰河思索了一下，看起来在想如何形容，然后才说，“这个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活物？感觉……这里面好像不是只有书吧？”

“你没听过那个传说么。”青瑛站在门口，也没急着推门进去，他在想为什么看不到守门人，难道所有人都是这么直接进去？想了想上回在书上看到是怎么说的……然后接着说，“殿中有巨兽，盘踞书籍之上。”

“守护兽？就这些破书竟然还要守护兽？”狰河不相信，嗤笑一声，“就算真的有，这里连一个看守都没有，万一这神兽发作起来，到底是来看书还是送命？”

“无事发生的时候他是不会醒的。”青瑛答道。

也不知道这回答是给自己安慰还是向别人解释，青瑛站在门口，仰望了一下这高高的殿门，看上去这个高度不是为人准备的，而是为里面这只神兽。然后他终于下了决定，将手掌覆在门上，正常的力道肯定推不动，只见他掌心灵力缓缓聚集，门微微颤动了一下，青瑛再一推，这下就推开了。

虽然老旧，但还算是干净，没什么灰尘，里面也空无一人。青瑛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殿中整整齐齐全是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各种书籍，书架之间的空地上、殿中大大小小的角落里也全部都是，殿中四面的墙壁都是石砌的，每隔一小段距离挂着一张字画，大抵都是仙界各处的山水，其中神御园的风景最多，还是各种不同的时间，想想大概记录的是历届群仙会时神御园的不同风景。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向上看去，出乎意料的，没看见什么上古巨兽，因为这个殿的屋顶似乎特别高，连带书架也都直通上方，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云雾把视线阻隔在外，更高的地方就看不见了。

看上去有点奇怪，但是这个时候，在大殿之中，又没有刚才那种明显的呼吸声了，周围都安静下来，只有古籍陈旧的味道。

“我有点不太好的预感。”狰河说。

青瑛嗯了一声，应着他这话，然后直接就迈进去了。

狰河：……那你还嗯个屁啊。

好吧，他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大门自动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声响，竟然自己又关上了。

两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也都看到了这门一般的力道压根也推动不了，简直就像闹鬼了，如果鬼也有能推动门的力量的话。

青瑛没管那些东西，既然都来了，还不如看到了要找的东西再去考虑这个门的问题。然后他便从第一排书架开始转起，青石砖的地面虽然都是书，但是没有书的地方，露出来的地面特别干净，踩在上面，脚步声特别清晰。

空气中飘扬着尘埃，青瑛一直觉得烟岚岛上的书已经很多了，但是没想到现在看到这里，才知道什么是多，举目之间除了书没有别的，每一本都不一样，除了正儿八经的史籍，也有各种轻松的话本之类的故事，随便看看就能花了眼。有的书架之间也挂着小幅的字画，看起来特别丰富，要不是时间紧张，青瑛一心想着快点找到和魔界相关的东西，这会儿估计已经看花眼了。

最后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书架，青瑛在前面站定，专注的开始找书，狰河跟在后面无所事事地左右张望，无意间瞥到了边上挂着一幅小画上。

画上是一个岛屿的一边，青山绿水，山上有楼阁样式，水边是一片湖蓝，岸上有一只鹿。

狰河看一会，忽然咦了一声，“这是烟岚岛？”

青瑛拿书的手停了一下，被他这一句吸引了注意力，也看了过去。

狰河指着落款，“这儿写着烟岚岛，原来岛上就是这样的么？”

“……差不多吧。”青瑛随意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狰河觉得颇为扫兴，他对字画本来不感兴趣，看这些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倒是这里诡异的氛围让他更关注一点，青瑛在找书的时候，他就站在边上，时不时抬头看两眼那些浓重的雾气，眉头就皱的更深了。

刚才那种不太愉快的感觉现在更明显了。

“你到底要找什么。”过了会儿，狰河有点不耐烦了。

他声音有点大，感觉甚至传出了书架之外，青瑛正要回答他，只听到一声动静从头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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