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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姑射


北姑射山下有流沙百里,再往南是三百里水泊,只因山下尽是流沙故此处无城,且鲜有人烟。

一天夜里,正值明月高悬,整个北姑射山方圆百里突然间地动山摇,旁边百里水泊的水位猛然下沉,清澈的湖水也一时浑浊不堪,那中间的百里流沙也开始塌陷。

这翻天覆地一般的震动,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来,最后那百里流沙竟然多出不少洼地,沙子也变得湿润。瞧这样子,不出百年此处将会变为湿地。

传说当夜有人还听见了一声龙吟,后来在此建小镇的人都说,那晚是水泊底的神龙翻身。

且说石弢一行按下出口的机括,整条甬道震动,从石门缝中有水喷出,几位心有所悟,连忙闭气。果不其然,随着石门抬起,大水奔涌而入。

        

几位逆流上岸后,亲眼见证了百里黄沙的塌陷,随着一声高亢的龙吟声,八份无量功德显现。石弢五人各占一份,柳仙儿占去一份,尸魔陈珂竟也占得一份,还有一份直奔青丘而去。

众位连忙盘膝而坐炼化功德,原本张青、黄顺、杨逸、圆净四人是刚突破人仙一重,转眼就突破至了人仙二重境,石弢本离人仙二重只有数颗大穴,正要炼化时,又有大半功德离体去了青丘,剩下的功德也就刚好够他突破人仙二重淬体境。

此番突破,石弢实力大进,步入二重淬体境,一身气力得以精进。

但石弢却大为不忿的问三娘道:“三娘,说好的平分,怎么到头又被你分去大半?”

三娘笑道:“你原先突破人仙一重时,是找大姐借的功德,如今功德无量,合该还她了。”

石弢恍然,不再纠结。接着又听三娘说道:“得此番功德,我修为已至地仙四重境,不日就要渡劫,接下来你不可再借我的法力,也请不到我上身了,等天劫过后,我再通知你。”

石弢点头称是,随后便听柳仙儿也说是要渡劫,与张青及众位告别后,化为一条巨蟒游走。

不知为何尸魔陈珂原本苍白的脸色好似浮出了一丝红润,也与众人说道,此间事了,机缘已得,找地方潜修去也。

最终还是留下了石弢五人及昏迷的小狐狸,只因石弢与杨逸的灵驹还在陈家村,且天色已晚,故此众人回到陈家村,将就在村歇息了一晚,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众人一番告别后,分道扬镳。杨逸欲救妻子,要寻舟南下,去往青丘,黄顺则是要回南姑射山,与杨逸正好同路;张青说是要见识西州仙域,独往西方;石弢则和圆净一道,北上前往姑射城。

姑射城,东次二山域域府所在,此城比青丘城还要繁华,姑射山中虽无异兽,但加上南北姑射山脉,横跨方圆一千多里地,多流水,可谓是依山傍水,朝廷又将域府设于此城,故此城兴旺。

从山上俯瞰,无数小河穿城而过,小河边绿柳成荫,城中有数不尽的石桥,小河里有各式各样的捎客船只,青砖碧瓦的宅子是鳞次栉比,檐上刻着飞禽走兽,恰逢细雨绵绵,又给姑射城上几分别样的韵味,恰似柔和的黄酒一般回味无穷。

石弢、圆净二人自离了陈家村后,一路说说笑笑就来到了姑射城,刚进城中,圆净便要拉着石弢一同去域主府,好尽一番地主之谊,但石弢不大会和官府中人打交道,因此与圆净辞行,圆净见石弢执意不肯,只得放弃。

二位分道扬镳后,石弢寻了家客栈,招呼堂倌好生喂马,打来热水,舒舒服服的浆洗了一番,换回一袭白衣,这才下楼吃饭。

天色尚早,正是申时,趁堂倌上菜的时候,他又把人拉住,打探起城中异事。

那堂倌笑道:“您算是问对人咯,咱还真认识一位奇人!咱这客栈的酒菜,在这姑射城里是出了名的,特别是咱的黄酒,都是封存了三年以上的好酒!这常来的客人里,有个姓刘的书生,这个书生很有才气,每次在这喝醉了,都能吟诗作对。”

石弢笑道:“酒醉吟诗的书生算不得稀奇事儿。”

堂倌神秘一笑:“吟诗作对不稀奇,这书生前段时间搬进了的宅子却不一般。”

石弢疑惑:“什么样的宅子?”

堂倌解释:“那宅子是他大伯家的,说是半夜后院总有响动,故此他大伯家不敢住了。”

石弢听到这就来精神了问道:“那宅子何在?”

        堂倌说道:“离这不远,穿过前面那个坊市就是。”

        

石弢听闻后,点头称是,心说:这宅子恐是有问题,得去看看这中间有没有买卖。于是打发了堂倌,吃完晚饭,便寻了过去。

途径坊市,石弢在中间逛了一会儿,居然找到了冥精,只花了二两银子,又跑到铁匠铺,请人加工,画了图纸让做的铃铛,正是“引魂铃”,明儿个一早来取。

石弢窃喜,心说有了这引魂铃,自己就能做个赶尸先生,哪日遇到顺路的,还能小赚一番,乐乐呵呵地就来到了堂倌说的宅子。

那宅子看上去并无怪处,里头亮着光,看起来是主人在家,于是石弢敲开了宅门。从里头出来一人,二十多岁,书生模样,面容俊朗,是个读书人的精神头儿。

那人见石弢陌生,疑惑的问道:“足下何人,有何贵干?”

石弢双手抱腕说道:“在下石弢,乃是行路之人,路过姑射城,懂些个驱邪的手段,在下榻的客栈里听闻此处宅院有些邪门,故来此造访,欲行驱邪行善之事。”

那人一听喜道:“原来是方外高人,请进请进。”

说罢,热情的拉着石弢往院里走,石弢一边走一边问道:“公子怎么称呼?”

那人说道:“在下刘堂,道长来的却是正好,快请帮我看看它们还在吗?”

说话间还有些急切,引着石弢是直奔后院。石弢听这话奇怪,但没多问,掐诀念咒,睁开了破妄之眼,从前院一直看到了后院,什么都没发现。

石弢有些觉得摸不着头脑说道:“刘公子,您家这宅子干净着哩。”

怎料刘堂反倒是一脸落寞,喃喃道:“真搬走了啊?”

石弢问道:“谁搬走了?”

刘堂听石弢问起,没来由的说道:“石兄若闲来无事,便在舍下陪我喝一杯呗。”

石弢暗笑道,这书生确实是个奇人,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要留人喝酒,看来是有故事。于是笑道:“今晚正巧无事,若刘兄有此雅兴,我倒愿奉陪。”

两人就在宅子的后院凉亭,摆开喝上了,酒过三巡,石弢忍不住问道:“刘兄,你刚才说的‘真搬走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堂喝了几杯酒后,心情好了起来,笑道:“石兄有所不知,这宅院原本是我大伯的,我那堂弟总说在这睡觉胸闷气喘,他们半夜里有常常听到后院有响动,故此搬到别处住。

上个月,我去访大伯,听堂弟说,这段时间,睡觉时又开始有些胸闷。于是我当夜就在大伯家住下,到了晚上就到堂弟那屋的窗外盯着,看看他睡觉胸闷的原因?到了后半夜,我看见了是一只狐狸趴在他胸口。”

石弢听闻奇道:“挨狐子压?”

刘堂:“正是,我当时推门而入,想把它逮住,那狐狸见我推门,撒腿就跑。我一路追赶,就追到这宅子,到了后院就不见了踪影。我心想,不能让它总去压着堂弟。于是第二天快入夜的时候,我就潜入宅子,来个守株待兔。等到了深夜,这后房灯火通明,依稀能听见里面传来话语。透过窗子往里看去,却是一家人在吃饭。”

说到这,刘堂脸上浮出红晕,有些追忆的模样说道:“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那女子真是美若天仙啊。”

石弢暗笑,见他没往下说,开口问道“后来呢?”

刘堂回过神来:“只是惊鸿一瞥,我就喜欢上了这姑娘,我也知道,宅子里不会有别人,那家人八成和那狐狸有关,但顾不了许多,于是我推门而入。那老夫人见状,赶紧带着女儿上了楼,老翁问我是谁?我跟他说,你们在此喝酒,却不请主人家,不合礼数。”

石弢有些惊讶,举杯敬道:“刘兄好胆色!”

两人又饮一口,刘堂接着道:“老翁则被我说的一愣,然后我道明身份,老翁却也知礼,请我入座。”

说到这,刘堂得意一笑接着说:“我跟他说,您一家住这儿的时间不短,我们家在这也住了几代,咱们算是世交,却从不相识,于是问他家姓氏,得知他家竟是涂山氏的后裔。”

石弢惊道:“九尾天狐?”

刘堂笑着摇了摇头道:“我那晚见到的狐狸就是一般的黄狐,但我就顺着他的话,把涂山氏一顿夸耀,老翁听得高兴,就把夫人和女儿叫出来,让都来听我讲祖上的荣光。”

石弢心说,这书生确实也健谈,就凭他邀我留下喝酒,估计真能干的出这些事儿来。

刘堂叹口气说道:“唉,却是佳人太美,我不小心喝醉了,情不自禁的和这一家人直言道,我仰慕眼前的女子,希望能娶她为妻。这番话一说,老夫人怪我放荡,领着美人拂袖而去,我自知唐突了佳人,只得告辞离去。自此便夜不能寐,于是就搬了过来,心想,只要能一睹芳容,便心满意足了。”

随后他喝了口酒摇头笑道:“可惜搬来后,一直无缘相见。一天夜里,我在房中看书,屋外推门而进一个黑面鬼。于是我将墨水涂在脸上,和它一般黑着脸对视,它自觉羞愧便走了。”

石弢则好奇道:“刘兄不怕吗?”

刘堂:“怕它作甚?读书人养浩然正气,何惧鬼哉!”

石弢拍案叫好。

刘堂接着有些落寞的说道:“前两日夜里,读书时又有人上门,那正是我朝思暮想的佳人,可她却是来道别的。

原来她就是我在堂弟屋里见到的狐狸,只因心系我那堂弟,故只是想与他亲近,她也说明自己对我无意。

并跟我道歉,是老翁见我住这不走,才装鬼吓我。后来见吓不走我,他们一家决定要搬家。唉,今日石兄也帮我证实,他们真的搬走了!”

说罢,他举起酒杯闷头独饮。石弢则赞道:“哈哈,妙哉!平日只闻妖害人,却是头一回听说人惊妖。”

刘堂笑问:“石兄以为,是我之过乎?”

石弢摇头:“这里面对错却是难辨。”

刘堂哈哈一笑:“原本只想偶尔看一眼,以解相思,却不曾想反逼其一家搬走,唐突佳人,实我之过也。”

说罢,他举杯吟道:“黄藤醉留晚凉天,三杯催肠忘愁眠。雨送黄昏秋千索,欲笺锦书独惘然。”

两人共饮,喝到深夜,刘堂大醉,石弢将其扶回房中睡好,自己也回了客栈歇息。次日清晨,先去到铁匠铺取了铃铛,才奔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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