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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2


为,  为,为,  为什么他娘子的身上出现了那么一串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

        卫璟淡定了十八年的生命里,终于第一次让他萌生出了想要惊声尖叫的冲动。

        男子……

        怎么办,他的娘子是男子。

        这忠勇侯府未免也忒大胆了些,光是找了个替嫁就算了,可这替嫁竟还是个……!!!

        卫璟茫然地盯着头顶花纹繁复的床栏。

        他该怎么办?大声喊姑母?

        卫璟立刻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已经过了遇事叫姑母的年纪了,更何况……

        更何况见到这个场景的瞬间,他并不是反感,也不是愤怒,  而是……只是单纯的震惊,而已。

        趁着卫楚迈出浴桶、俯身从地上堆着的衣裳里掏东西的时候,卫璟再度朝他看了过去,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方才看到的物件儿并非他凭空想象出来的。

        得到证实后,卫璟顿时有些生无可恋,  蔫巴地躺在枕上,一副世俗的欲望与他无关的看破红尘之状。

        是了。

        他有的她都有,“她”真的变成“他”了。

        卫璟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很难将这件事情给消化掉,可那人站在浴桶边上,只要动一下,卫璟的心就跟着他一起抖一下。

        着实压不下这阵悸动。

        这阵……已是明知他实为男子,  心头却越发生出喜悦与亢奋的悸动。

        卫楚转身回到浴桶里时,松了一口气的人反倒是卫璟。

        虽已立春,  但天气仍旧是颇为寒冷的。

        卫楚即便不怕冻,  可搁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沾了水后,  再待在微凉的空气中,估计都会冻得直打颤儿。

        他吸吸鼻子,伸手攥住藏在衣裳里的小药瓶儿,转而飞快地抬腿迈回到了浴桶里。

        这水与卫楚想象中的并不一样,非但不是前日剩下来的,而且竟然是温的。

        重新被暖意包围,卫楚舒服地眯起眼睛,将自己整个人都沉到水里,只露出脖颈以上的地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他径自享受着泡浴的快乐,自是不知那床榻上的人,内心正受着多么前所未有的煎熬。

        卫璟半阖着眼睛冥思苦想起来。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性子又温柔,还会做糕点,可是……

        可是他是个男的哎。

        想到这里,卫璟立马又将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否定了。

        男子又如何,男子也是人,他怎么就不能喜欢男子了。

        这偌大的北瑜,娶男妻之人并不在少数,他堂堂镇南侯府的世子,娶一个这么带劲的夫人,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明日他就要牵着那只肖想了许久的手,堂而皇之地……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那纠结的目光,卫楚倏地回过头来,惊得卫璟猛地一缩脖子,顿时没了方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果断开始装鹌鹑。

        哪知卫楚实则并未发现什么,只是在洗好了之后,想到了一件其他的事情。

        “糟了。”他低语一声。

        自从长公主殿下让他搬回到卫璟的卧房中后,卫楚便将许多的衣裙都一并放入了卫璟的柜子。

        左右卫璟的眼睛看不见,而他每日又起得很早,拿着衣裳到后间,洗漱过后顺便换了,也方便得很。

        可今日卫楚偷了个懒,见卧房里有浴桶,就贪图方便,直接在这儿洗了起来,全然忘记了该先拿衣裳再沐浴的顺序。

        方才他敢从浴桶里头出来,去脏衣裳里拿东西,全然是因为这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所以即使有些大胆,也不觉得会露馅儿。

        可装着衣裳的柜子是在卫璟的床榻边上,甚至不到五步远的距离,而床榻上的幔帐又没有放下来,即便知道卫璟看不见,卫楚也过不去自己心里的这一关。

        他担心卫璟会醒来,会不可避免地听到他换衣裳的声音。

        想到这里,卫楚耳尖处的绯红一路蔓延到了两颊,烧得他不知所措,心慌意乱。

        他按下心神,低声叫了卫璟一句:“世子?”

        卫璟自然不是个傻的,知道这是试探,故而没有吭声。

        卫楚又叫了几声,见卫璟确实没有动静,呼吸也均匀,这才小心翼翼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放心大胆地迈了出来。

        事实果然不出卫楚所料,自从他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浴桶,卫璟的视线就死死胶着在他的身上,连眨眼睛的那么一会儿工夫都舍不得不去看他。

        卫楚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件鹅黄肚兜,低头系在腰间。

        卫璟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还不知道他娘子是男子的时候,卫璟就知道,肚兜对于“她”并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此时卫楚这欲盖弥彰的做法只让卫璟觉得他实在是笨拙得过于可爱。

        卫璟的心思飘忽间,卫楚已经在那边儿将肚兜穿上,头饰也整理得整整齐齐了,只差里裤还没系好。

        看着那两条白皙纤瘦的长腿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卫璟终于是鼻子发热,逃避般地将眼睛死死闭了起来。

        卫楚穿好衣裳,仔细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用内力将微潮的头发尽数烘干,然后将换下来的衣裳暂时藏好在柜子里,推开门,缓步走了出去。

        片刻,隔壁卧房门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

        浮阳长公主的声音响起:“是阿慈回来了吗?”

        卫楚温声回答道:“我是阿慈,母亲。”

        卫璟睁开眼睛,没再去听姑母和卫楚的寒暄,半天,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还不知道娘子的本名叫什么呢。

        “阿慈,母亲今日来清沐阁,是听闻府中下人说,近来你和阿璟的感情不是很和睦,所以母亲才想着要来看看。”

        卫楚自然理解做母亲对孩子的惦念,闻言,他解释道:“母亲莫要担心孩儿与阿璟的……”

        浮阳长公主一把握住卫楚的手,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卫楚身上的衣裳所吸引。

        “哎唷,阿慈,你身上穿的这是……”浮阳长公主的声音中带着惊讶,“这……怎的是黑色的腰带?”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看着卫楚笑道:“这回好了,看到你和阿璟这般‘融洽’,母亲自然是不担心了。”

        卫楚的脸倏地一红。

        他方才分明拿的是碧色的,怎的出了房间一看,竟成了卫璟的黑色腰带。

        此情此情,卫楚只能羞赧地认下,磕磕巴巴道:“……许,许是和阿璟穿串了。”

        稚秋姑姑听完,立马左一句“殿下您要当祖母了”,右一句“提前恭祝世子妃好孕”,臊得卫楚恨不能当场冲出卧房,把自己藏到树下的花盆里头去。

        卫璟无良地翘起嘴角,满意地闭上眼睛。

        稚秋姑姑说得好,下次还要这样说。

        旭日初升,天光大亮。

        院中的下人们早已布好了早膳,只等世子醒来。

        和煦的日光投射下来,将清沐阁院中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亮堂堂的。

        早就醒了的卫璟趴在被窝里,听见卫楚的声音,立刻合上了剑谱,竖起耳朵探查着外头传来的动静。

        卫楚给小元宵穿上了红色棉布剪裁成的小小衣裳,将它打扮得格外热闹喜庆,对阿黛说道,“我去一趟普阳阁。”

        阿黛不解道:“普阳阁?那不是大少爷的院子吗?”

        清沐阁与普阳阁向来并无交集,怎的世子妃突然就要去普阳阁呢?

        卫楚此举自然是念及着杨安其的好意。

        他知道如非主人命令,亡极无论是多想出来帮他,也是决计无法将手伸到清沐阁中的。

        因此昨晚亡极出现在清沐阁外围,帮他们处理层层递进的刺客一事,定是大少爷提前亲自交待过的。

        于情于理,他这个做世子妃的,都该主动上门道谢。

        不过卫楚并未跟阿黛进行过多的解释,“嗯,我将小元宵送大少爷身边,陪他待上一日。”

        既然是世子妃的决策,定然不会有错的。

        阿黛没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只是有些不舍,她轻揉着小元宵肉乎乎的耳朵,向卫楚确认道:“世子妃,当真是只有一日吗?”

        会不会到了大少爷的院子里,小元宵就被那日那个从普阳阁中来的凶神恶煞的瘦削影卫给夺去烤了吃了?

        卫楚学着她的样子,捏了捏小元宵的另一只耳朵,笑道:“自然只有一日,大少爷不会夺阿黛所爱的。”

        眼看着人就要离开清沐阁了,卫璟顾不上继续装病弱,紧忙喊了一声:“阿黛!我醒了!”

        他娘子那般喜欢他,听见他醒来,定是要再在院中留一会儿的。

        卫璟充满期待地等着自家娘子匆匆忙忙地推开门,继而面色紧张地奔到床榻边来,俯身抱住他,然后深情地对他说一句“阿璟,你醒了~可是渴了饿了?”之类的温柔言语。

        哪知门外的卫楚只是淡淡地对阿黛道:“先给世子喝几杯温水,然后再让他用膳,我先走了。”

        阿黛爽利地应声道:“哎!世子妃早去早回~”

        脚步声渐行渐远,卫璟满脸的难以置信,半晌,他重重地将自己一头栽倒在了厚实的棉被里,任凭阿黛如何呼喊也不肯起身。

        世子成了亲,即便是做侍女的,也不好一大早就推门进屋,见卫璟好久没吭声,阿黛不好进去,只能回头去喊走了没多远的卫楚:“世子妃!世子刚醒就没动静了!”

        阿黛心性活泼,有时候说起话来便会显得十分夸张,关心则乱的卫楚时常会中计。

        果不其然,阿黛的话音刚落,卫楚就抱着小元宵快步走了回来,将狗崽儿往阿黛手上一塞,推门就迈了进去。

        “相公?”

        神色紧张的卫楚自是不知道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的人心中在思考着什么,只担忧地坐在床榻边,伸手将卫璟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好生搀扶着靠在了自己的肩头,又关切地问了一句,“相公?”

        卫璟贴到了自家娘子泛着冷意的肩颈,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旋即委屈地低声道:“娘子,我本想着要起来去隔壁卧房里寻你……”

        刚让他知道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怎能不借机好好撒娇一番呢。

        卫楚将人抱得更紧了些,顺手将榻上的被子也扯到卫璟的肩头上盖好,“是我不好,我没有早早地过来。”

        卫璟仍旧倚在卫楚的肩膀上,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可是我的腿好无力,一睁开眼睛,就觉得浑身无力,很不舒服……”

        “除了腿,相公还有哪里不舒服?”

        卫楚活动了一下手指,眼瞅着就要点卫璟的穴,只不过卫璟沉浸在自己的撒娇场景中无法自拔,因此也就没有发现。

        “我站不起来,娘子可否帮我揉揉腿……”

        卫璟口中的“腿”字还没有完全说出来,整个人就被卫楚一指头戳得僵住,眼神中充满错愕。

        为何又要点他?!

        卫楚收回手的时候,才完全明白了卫璟方才那番话的意思,心中顿时一阵后悔,忙给卫璟解了穴,抱歉道:“还当是相公哪里不舒服,我点了穴便可以暂时止住相公身上的痛苦。”

        卫璟低咳一声,摸索着握住卫楚的手,摇摇头:“无妨,娘子是为了我好。”

        “那……相公可想现在用膳?”

        卫楚见人没有半分不悦,便想要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去叫阿黛。

        卫璟不依不饶地纠着他不放,扯住了手就不松开,“我方才问娘子,可否帮我揉揉腿,娘子还不曾回答我呢。”

        卫楚被他这孩子气的模样给逗得想笑,于是只能重新坐回到他的身边,无奈道:“好好好,揉揉揉。”

        “真是劳烦娘子了~”卫璟借着躺回到枕上的姿势,在卫楚的手背上偷了个吻。

        卫楚耳根一红。

        ……得了便宜又卖乖。

        卫璟是个知情识趣的,他知道卫楚去普阳阁的行径都是为了自己,所以也就没有耽搁卫楚太长时间,得到了足够让他满意的近距离接触后,卫璟终于开始装睡了。

        至此,卫楚才能轻声地离开卧房,带着小元宵赶往普阳阁。

        “好生可爱的狗儿,叫什么名字?”坐在轮椅上的杨安其爱不释手地抱着小元宵,这里摸摸,那里捏捏。

        有了之前自己说出元宵们名字时、卫璟脸上的惊愕表情经历后,卫楚每次向别人介绍这几个狗崽儿名字之前,都会觉得甚是难以启齿。

        但是总不能不回答人家的问话。

        卫楚只能硬着头皮道:“它叫……小元宵。”

        许是没有结合小元宵的其他几个兄弟一起介绍,因此杨安其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杨安其双手捧着小元宵胖胖的肚皮,让它与自己平视,然后抬起头,笑着对卫楚道,“是亡极……托五弟妹送来的吧?”

        卫楚内力非凡,自然听得见屋外面亡极那压制不住的快速心跳声,也笑道:“正是,亡极特意去清沐阁求的。”

        “五弟妹性情洒脱,倒与男儿十分相似。”

        杨安其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言罢,卫楚不由有些心惊,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竟如此大意地暴露了些许与亡极私交甚好的蛛丝马迹。

        看来镇南侯府的少爷们,倒真的不是个个都像杨安达那般的废物。

        “这是何物?”

        杨安达好奇地从榻上坐直身子。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逐渐习惯了双腿寸步难行的生活,此番探头看向镇南侯手中的物件儿时,他似是忘记了腿上的痛楚一样。

        镇南侯俯身将自己的爱子扶坐起来,沉声道:“过些日子,便是清明了。”

        “清明又当如何?”

        “你母亲会带卫璟去皇陵祭拜先祖,回侯府后,将例行准备家宴。”

        听见浮阳长公主偏心,杨安达立刻又嘟囔了起来:“为何母亲带他,却不带我?”

        对于杨安达的这些问题,镇南侯已懒得再去开解他,把手中的物件儿放在他的手中,接着说道:

        “这是为父着人在宫中弄到的,可有催|情之效,中了这毒的人……”

        镇南侯看了眼与自己心照不宣的杨安达,便未多解释,说道:“而到了那个时候,清沐阁外的守卫则是不堪一击,配合着死士营中的毒药,即便是大罗神仙,面对着卫璟的尸体,也是无力回天。”

        “那……与卫璟……与他在房中……”杨安达像是尤其焦急,“……的人,是,是世子妃?”

        镇南侯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杨安达,方在他的眼中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你喜欢那个达奚慈?”

        “孩儿实在是喜欢她的那张脸……”性子也喜欢,尖锐锋利,伶牙俐齿,讨人喜欢得紧。

        只不过杨安达不敢将自己中意的地方全部说出口。

        “忠勇侯府的人,迟早都是要被为父除去的,你还是不要喜欢她的好。”

        杨安达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而说道:“可是父亲,此事若是被人知晓了该如何是好?”

        杨安达对卫璟身边的那个杀神有着难以形容的恐惧,说起戏命来,他的脸色都抑制不住地开始变得苍白。

        戏命会杀了他们的。

        镇南侯似是已有对策,听完杨安达的话,他平静地看了胆小的儿子一眼:“此毒无色无味,便是那擅长制毒的戏命,都别想能够分辨出来。”

        “更何况,届时下药的人,为父早已安排好了人选,自是卫璟身边最为信任的人。”

        杨安达对父亲说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跃跃欲试的神色看上去甚至想要亲自给卫璟下毒。

        镇南侯揣起那瓶东西,冷笑一声:

        “让他在楚天云雨中离开这人世间,倒也算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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